杯子里的茶已经凉了一半,我凝神看着躺在杯底的茶叶,沙发里的浩宇突然说:“我回去了。”“嗯。”我抬起眼,对他微笑,却没有留他的意思。走到门口时,他猛的转过身,抱住了我。我用双手环住他,感觉到他身体微微的抽搐;我试图去吻他,却发现现在的自己再也不是一年前的我。电话铃声唱了起来,尾楠像有预感似的,打电话来:“休息了没有?”我回话,浩宇就这样转身离开了这里。
新历的旧年早就过去,旧历的新年还未到来,我那可怜的爱情也像手中的茶,苦苦的泡到了最后,也总该喝出点甘甜了。
三年的朋友,四年的恋人,浩宇成为我身边除了亲人以外最疼惜的人。大学的时候,浩宇就守在我身边,因为我和他对彼此太熟悉了,所以我们说好了不做恋人只做朋友;但到最后,我们还是恋爱了:在大四那一年,我和浩宇各分东西。在我们分开一周又三天的时候,他出现在了我的城市,告诉我:他爱我。那一刻,我写在日记里面:浪漫就是心与心的碰撞。彼时的我却从未预感,日后翻看此时的心情记录会有的刺讽;但或许,所有的伤害只是因为还不够懂得如何把握手中的幸福。我和浩宇住在了一起,但他仍愿意我坚守住亲密的界线;工作的繁忙,生活中的不愉快,和他在一起真切的昵语,假惺惺的扮嘴,这样的日子让我觉得他就是我生命中那个对的人。
一年的时间转眼即逝,岁末的聚会上,我们和一群朋友一齐出去玩。浩宇和他的朋友聊得不亦乐乎,我坐在他身边,喝了点带酒精的软料,脸颊有点泛红;我无聊的看着远处,一个男孩子过来搭讪,聊了一会儿。浩宇注意到了我,忙用手环住我肩膀,问:聊什么在?那个男孩子看到我们的样子,于是告辞走开。待了片刻,回家。浩宇酸酸的问我:“那个男的是谁?”我看到他紧张的样子,笑着吻了一下他的嘴,嗔怪:“满嘴的酒气!”他张开臂膀拦腰抱住我,盯着眼前温润的唇,像个孩子似的说:“就要,就要!”我感觉他的身子压向我,我靠住墙,嘴里有他的热度,他吮吸着,噬咬我的唇。我的十指穿过他的头发,感觉得出他身体里想爱我的方式。他抱紧我,在我的耳边,克制的反复说着:“爱你。”我突然在他的耳边轻轻的说:“浩宇,我也爱你。”我明白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一切。他突然停住,然后疯狂的吻我,手指摸索到了肌肤。
当一切都已经发生后,浩宇亲抚着我的脸,说:“我会对你负责”。我微笑着答:“嗯”。但在心底,我不要浩宇的负责,只需要我们之间完美的爱情,这就足够;我会为自己的爱情埋单。从那一天开始,我们完整的拥有了彼此。浩宇无疑开始发觉在我身上前所未见的女人味,同时,他也开始更留心我身边的男性朋友;我虽然小心安慰,但却觉得这时的他才更加爱我。只是,我忘记了,爱也会疲惫。
不知从何时开始,浩宇经常和他的朋友出去玩,不再担心我的晚归。在某年的秋天,我回到无人的家,疲倦的放下提包,泡杯茶,坐到沙发里,突然灯黑了。我心里一惊,但一想是停电,无甚大事。回想自己,突然发觉浩宇在我的生活里正渐渐的在淡出,一时间,惊恐和害怕一齐袭来。口中干渴,我用手摸索茶杯,这时有开门声,一惊碰翻了茶杯,滚烫的茶水泼到了手背上,痛得我叫出了声。浩宇在门口赶忙的问:“怎么了?怎么回事?”他摸黑到我近旁。我感觉有一个世纪都没有听过他对我这么紧张的说话了,于是说:“没什么,我被水烫到了。”他问:“要不要紧?怎么不开灯?”我告诉他:“停电了。”他说:“哦,这样子。”“浩宇!”我在黑暗中轻呼他。他迟疑的回答:“嗯?”我说:“我们谈谈,好吗?”“不好。”他说。我吃了一惊,这时灯亮了,他转过脸去,在一刹那我看到了他满眼的颓然,不祥的征兆拢上了我们的爱情。
果然不出我所料,浩宇的朋友暗示我,这几天浩宇常和一个女孩在一起。因为早有预见,所以我表现得很坦然,问她:“是什么样的女孩子?”他的朋友反而一时间无话可说。回到家里,却有一种被掏空的感觉。浩宇回来,我突兀的问他:“她比我好?”他惊诧的看着我,然后埋下头;我嘘一口气,头撇向一边,一时间伤痛的感觉溢满了内心。他一言不发,我问他:“她是什么样子?”半晌,他轻声说:“溶,我想一个人呆一阵子……”我无法理解他给我的答案,但我更放不下自己的骄傲去给他体贴温存。
两天之后,浩宇搬出了房子,我倚在门口看着他拖着自己的行李出门,无语。门关上的时候,我的心尽乎麻痹,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爱意,但曾经的我们是那么的相爱。接下来的几天里,我连续做同一个梦。梦到他在我的身旁,我问他:”你还爱我吗?”他看着我,用手亲抚我的脸,然后消失,梦亦醒。我无法回首,每一次的回首都好像是对自己的嘲笑。我不相信浩宇的移情,但却不明白,为什么明明相爱的两个人却无法相处下去。渐渐的,我更不明白自己怎么了……
我开始抽烟,交朋友。人瘦了很多,朋友圈子却扩大了不知多少倍,一个人的时候就拚命的让自己看各种杂志、报纸。我常和朋友去酒吧,只是不再涉足爱情。这时候,我也认识了尾叶。那天,和朋友在喝酒,尾叶是朋友的朋友,我们聊着天,烟灰缸里灭到第十三支烟的时候;我看到了浩宇,他一点也没有变,只是现在他和她在一起。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她,一个小鸟依人,挺可爱的小女孩。浩宇认识我的朋友,过来打了个招呼;当他看到我时,我主动冲他简单的笑笑,大方问好。他凝神看着现在的我,他无法想像,短短的时日里,我的变化会这么大,只是身上的某种气息还是我自己的;那种气息,我知道,他也熟悉。最后离开的时候,我感觉得到在酒吧某个方向,浩宇看着我离开。
那天,尾叶送我,快到家的时候,不知道为什么,我突然不想回家。又点了支烟,尾叶凝视着我,好像想看到我的灵魂里去。朋友里,从没有人企图用这种方式看我。我问他:“你在看什么?”他却只告诉我:“少吸点烟,回家后早点休息。”我“哈”的笑了出来。再看看身旁的尾叶,诚恳的说:“来我家喝茶吧。”他想一会儿,点头。
热腾腾的茶水沏着两个人的沉寂,我泯了口茶,告诉尾叶,说:“刚刚在酒吧里遇到的那人,是我以前的男朋友。”说着,又喝下一口苦茶。尾叶答:“看出来了。”我抬头看他:“嗯?!”他说:“感觉得到。”他是个感觉很灵敏的人,从言谈中看得出和我的默契,于是,我和他就这样一句一句的聊了下去。茶尽了,天也快透亮。送尾叶出来,再回去的时候,我瞥见路边转角的身影,是浩宇。我的直觉不会有错,但我没有去做无必要的证实。回到屋子里,一点睡意都没有,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,镜子里的女人比一年前更加成熟。我勿自的笑了一下,奇怪自己怎么和一个陌生的朋友聊了整个夜晚,更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再愿意面对浩宇,那个我曾经在心里无数遍祈求让他回来的人。
独居在此城的生活,充斥着孤单寂辽,但至少我还有内心片刻的安宁。尾叶是个挺可爱的人,和他在一起总让人觉得轻松。他也总是高兴约我,或者看电影,或者一起吃饭,或者喝点东西聊会天,排遣着孤独感。渐渐的,他成了约我最频繁的朋友。有时候,我甚至会为他推掉其他朋友的约会,我试想:自己是不是爱上他了?!但我不想,也不敢去证实这一点,更不愿去询问打探他的情感;无论怎么说,我都不想在一不小心中丢失眼前这根让我变快乐的稻草。
又是一年的情人节,只是换了身边陪伴的人。在靠着窗的餐桌,我望着屋外并肩走着的情侣暧昧着甜蜜;尾叶向我解释说:“今天是情人节,所以我请你!”我随口应声:“嗯,好啊。”回过神,我盯着他笑眯眯的脸,“那么,你是我的恋人了。”他说,我没有抗议;这样的情事,平静亦幸福。
晚上回到家,躺在床上,很久都没有感觉到的安稳踏实在屋子里弥漫。我抚摸着床,回想起从前和浩宇的每一天,感觉不再那么隐隐作痛;是尾叶让我渐渐放宽心,亦让我不再用颓废来遗忘。不知觉中睡着,正在梦酣时手机却不适宜的响起来。我懒怠的接通,“喂?!”“……”对方没说话,过了片刻,挂断。我翻看手机记录,发现那个曾经熟得不能再熟悉的电话号码,是浩宇。心中一阵酸涩滋味泛了起来,我不禁思量:为什么打来电话,却又不说话。我预感得到他还会来找我。
果然,第二天就“遇到”了他。天将晚的时候,在家附近我看到了他,他打了个招呼问:“一起坐一会儿,可以吗?”我仍保持优雅的微笑:“好啊。”再次遇到他,我不是一年前的我,但曾和他共有的气息却在我们之间重温。
我们谈着这一年多以来的琐事,聊了很久,只是都避而不谈感情。我点燃烟,拚命的感觉他此时的音容笑貌与从前的差异。他看着我,说:“你瘦了好多……”我一惊,才发现我们都在企图从对方的改变中温习过去。灭了烟蒂,我轻轻的笑了一下,我明白这个笑容牵动嘴角在脸部轮廊上划出的深刻,说:“回去吧,我累了。”和浩宇一起转过身的时候,我抬眼却意外的看到了尾叶。他和朋友专注的聊着什么,我一低头,走了出去。
回家的路还是老样子,又和浩宇并肩走着,只是再没有依偎的亲昵,我们埋着头,个有个的思路。在家楼下,他问:“可以上去看一看吗?”我迟疑了,但又不想拒绝,说:“好吧。”我泡茶,他环视,说:“还是老样子,”看着我“你也是。”我不至可否,给他杯茶。“溶,我们还可以在一起吗……?”他终于说。我一惊,拿杯子的手颤抖了一下,回想他当初的离开,至今还亏欠我很多答案。到底是曾经相处多年的经历,他好似看得出我的心理,说:“对不起……”我不喜欢他道歉,只是问:“她呢?”他愣住,坦然陈述:“分开了……溶,我觉得我爱的人是你。”“那当初呢?”我向他发难,问出后又觉得发问毫无意义。他说:“她是可爱的,和她开始只是朋友,后来……我只是很冲动的爱上了她,但后来才明白,我最爱的最合适的人是你,溶,能原谅我吗?”“原谅什么?原谅你爱上她,还是原谅她的可爱?”我这样回答,然后发现自己内心还有一丝对他的愤恨,恨与爱彼邻而居。
离开的时候,他猛的抱住了我,我有心却已无力再吻他。看着他离开,想像当年他离开的身影……我问我自己:还爱吗?我知道,我还爱;但现在的我已不像从前,即使我们再续也绝非曾经的爱恋。
晚上,我自知心绪繁杂难以平抚,一支接着一支烟的消磨。想当初,如果我不让他走,如果把他留下来,到现在会是什么样子……电话响,不是浩宇,是尾叶。我接听,他问:“晚上去酒吧了呀?”我顿了一下,才知道他看到了我和他在一起。他说:“不开心啊?”他感觉得到我,我回答:“嗯。”他不多说,:“别想得太多,早点休息,少抽点烟。”我无语,泪滴了下来,感情坍塌得无可救药。尾叶听到了我的抽泣。那天,他借了我臂膀一晚,我却询得到日后幸福的通路。
我要的不再是为爱牺牲,为爱纠葛;走到生活这一刻的我,要的是尾叶能给的;而不再是自己从前所谓的爱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