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朋友苟子君,是一个文学爱好者。最近,他的一部长篇小说荣幸在全国获了个大奖。
苟子君这一下也算终于为自己争了口气儿,为他生活的这个地方“扛”回了一个“国牌”,这可是在这个叫“葛坪区”的地方从未有过的。
领奖归来的第二天上午,苟子君就接到领导打来的电话:“苟子君啦,为了祝贺你获奖,今晚上在临江大酒店为你庆贺。区里分管我们文学艺术的领导亲自出席,你要早点来哦。”
“好的!”苟子君兴奋地答应道。
自接到领导的电话后,今一天,苟子君的心就没有消停过,激动的劲头也无法平复。
他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独自坐着冷板凳进行创作,夏之三伏,冬之三九,甘苦只有自知。创作的艰辛,对于苟子君来说倒还无所谓,可就是因常年伏案写作,没有时间去抓经济收入,家中生活十分困难。
这些年来,苟子君哪买过什么新衣服新皮鞋?平时,家中的一日三餐也是能将就就将就。苟子君最大的顺心事,就是有个理解支持他的妻子。不管家中如何贫困,她都不抱怨一句。因此,苟子君还是能够沉下心来写自己的长篇小说。
苟子君从书桌旁信步来到窗前,通过窗口眺望着西边的太阳。他看到太阳的金色夕晖把城里的高楼仿佛浇上了一层金沫,那楼层的棱角也呈现出金色的轮廓,整个城市给人一派祥和的氛围。
苟子君独自欣赏了一番属于自己生活的这个城市的傍晚景色后,挎掉了身上褪色的上衣,穿上了那件领奖时才买的新夹克准备赴宴。
“晚上有领导去陪我,条件再差,在穿戴上也还是要讲究点。太寒酸了,对不起人家领导。”苟子君向妻子说。
其实,这位领导很年轻,年龄小苟子君一半,苟子君与他也熟,但处于礼节,苟子君还是换上了新衣。
“吃个饭,谁看。”妻子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。
“嗯,你说的?我听说临江大酒店,个个房间都是灯火辉煌,地上落根针都能看见。”苟子君边说边已穿好了衣服,又向妻子说:“走哇。”
苟子君的妻子说:“你去。你们那官场里,我去不好。”
“哈哈哈……”苟子君大笑了一气后说:“就是接我吃个饭,什么官场吔!他们接我,我带你,这是很正常的嘛。走!”
在苟子君的催促下,妻子才一同去赴为庆贺自己丈夫得奖的晚宴。
当苟子君与妻子来到临江大酒店,一位婀娜多姿的女服务员引领他俩到了晚宴的房间。他环视四周,整个房间果然是灯火辉煌,装饰豪华,一张大圆桌足可坐20个客人,上面已经摆好了用餐的大小酒杯、筷子、汤匙等餐具,大盘里套着小盘,大酒杯里还折放着雪白的餐巾犹如一只只白鸽,一束艳丽的鲜花匍匐在餐桌的中央……
女服务员给苟子君夫妻斟了茶便退了出去,苟子君夫妻喝着茶,打发晚宴前的无聊时光。
约摸又过了个把小时,苟子君的领导、也是晚宴的主同,陪着分管文学艺术的区领导,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儿向晚宴房间走来。
说笑声由远及近,苟子君早已站直了身子做好迎接的准备,他的妻子却依旧坐在那里。
领导们鱼贯而入,苟子君的妻子默数着有十五六人。
苟子君与众领导都熟悉,也无需介绍,只是他热情地与这些领导一一握着手。当苟子君一一握罢手后,又向各位领导介绍起自己的妻子:“我这次获奖,也有我这位贤内助一份功劳哇。”苟子君说这话,是想向领导说明自己今晚带妻子来的理由。
苟子君刚说完,他的领导就一口接过话说:“哎,话可不能这么说。我们能获奖,那还不是有领导的大力支持嘛!”
众人齐声附和道:“这是,这是……”
在众人异口同声的情况下,苟子君也不好再说得什么了。
说话间,菜已陆陆续续在上了。一位服务小姐把一条条雪白的小餐巾打开平整地摊在每位客人面前,又为客人抽出一双双筷子平放在小盘上;另一位服务小姐已开了酒瓶,为每一个犹如少女腰身般的酒杯斟满了白酒。
今晚,整个席上唯有苟子君的妻子不会喝酒。
酒已斟好,人已入席,只待有人发话大家便可吃了。看看场面,苟子君的领导责无旁贷地站起来说:“今晚,我们为祝贺苟子君的长篇小说荣获全国奖举办这个晚宴,区领导亲自出席相陪,是我们大家的荣幸,当然这也是苟子君的荣幸。为感谢领导在百忙之中光临,我提议大家干一杯!”
众人不约而同地把酒杯举向了位于上席的区领导后一饮而尽。苟子君也是如此。
一杯白酒下肚,大家纷纷吃起菜来。这时,苟子君的领导身旁的一位领导端着酒杯站了起来,说:“我先敬领导一杯。”
区领导说:“哎,我俩不忙着喝。既然是祝贺苟子君同志获奖,那我应该先陪苟子君同志喝一个,以示祝贺;你们先互相喝着。”
区领导冷不防地说到苟子君,苟子君心里是万分的激动,当即就站起来把酒杯伸向区领导,区领导端着酒杯迎了上去,只是在与苟子君碰杯时杯子低于苟子君的酒杯。苟子君一看区领导的酒杯低于自己的酒杯,立即弯了下自己的双腿,以自己的身子低一点来表示对领导的尊重。
苟子君喝过酒后,想到领导率先端起酒杯与自己碰杯,这次自己一定要主动点。他让领导吃了几口菜后,又站起来说:“刚才是领导先端,这次我先敬一杯。”
领导也没推辞,只是在碰杯时又把酒杯低于苟子君的酒杯,苟子君立即又弯了下自己的腿,仍以自己的身子低一点来表示对领导的尊重。
苟子君的身子本来并不矮,可他这腿一弯一弯地把自己弯成了个矮子。
领导陪苟子君,苟子君又回敬领导,再加上其他同志也都陪了苟子君,苟子君本来就不会喝酒,现在已是云里雾里,胃里正在倒海翻江了。但他知道今晚自己是主角,得忍着,不能因不胜酒力而倒下。
最后,在酒席接近尾声的时候,区领导又把酒杯伸向了苟子君,说:“你为我区赢得了大奖和殊荣,希望你百尺竿头,更进一步。来,干了这杯!”
“谢谢领导的鼓励。” 苟子君说。碰杯时,领导的酒杯还是低于他的酒杯,他也还是弯下了自己的双腿。
晚宴很热闹,大家也都不作假,但时间毕竟是不早了。领导在和苟子君喝了这个酒后便提议说“结束”,大家也都随声附和着说“结束。”其实,苟子君早就希望结束,他几乎是在强忍着要冲出嗓子眼的东西。
大家说走就走了。
苟子君在妻子的搀扶下也准备走出房间,可他还没迈开步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下起了“猪娃”。他边呕边说:“哎,今夜真丢人!”
妻子扶着他的肩膀说:“不能喝还撑着喝,瘫在这儿没骨头似的……”
文/帅瑜